72.石破天驚

三天過得很快，與修士而言就像是彈指一揮間。

在這三天中，時渺同時青好好介紹了一番鐘離等人，又事無巨細地分享了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裏，都發生了什麽。包括她從未與其他人提過的彌鈺和拂柳門天火之息的事。

時渺沒用任何顧慮，於她而言，她對時青就是盲目信任。

有關彌鈺與天火之息的事，若是任意一件落在旁人的耳朵裏，只怕要引起不小的波瀾，但是在時青這卻只換得他淡淡的一個擡眸。他似乎早有所知，對時渺和彌鈺詭異的親近感也不覺驚訝，只是沈吟一番之後，囑咐她此事莫要與外人道。

時渺點頭。

彌鈺和天火之息的事，便就此揭過。

時渺是這般認為的。

回城時，時青說要給舍初崖眾人備見面禮，時渺以為那是他的托詞，不曾想，他還真給鐘離等人都準備的一份禮。或是丹藥，或是法器，最神奇的是，每個人得到的東西都剛好合適。

那感覺就好像是他從未曾離開過時渺一樣。

鐘離等人被時青這一手弄得直接好感度拉滿，連帶著對舍初崖的歸屬感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三日之後，五大仙門本宗分宗的掌門齊聚泊古城，泊古城全城戒嚴。

時渺和舍初崖一行人一大早就起床，目送著時青離開。

鐘離一改往日不正經姿態，望著時青逐漸遠去的背影，道：“原本我一直以為雲霄界就算出亂子，我這等小人物不過是風暴邊緣圍觀的看客，如今看來，已是身處風暴中心。”

時渺問她：“後悔嗎？”

“開玩笑，人活一世百十載，渾渾噩噩豈不是太過無趣，我可巴不得鬧得再大一些。”

“青冥試煉中斷，妖人之變，五大仙門齊聚，後面只怕還有大事要發生。以我們現在的修為來講，別說是圍觀，保命都難。所以眼下我覺得我們最重要的還是抓緊時間提升修為，”容奇岳不如鐘離那邊肆意，他若有所思地掃了時渺一眼，“而且看看小掌門和掌門就知道了，在這場大戲裏面，我們可能還得露把臉。運氣好的話，就從名垂青史……反之運氣差的話，頭一個送死的也是我們。”

鐘離橫了他一眼，“何故潑我冷水？”

“我不過是說實話而已。”

“就你會分析是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眾人沈默，容奇岳能想到的，其他人包括年幼的餘昧和勾鴻朗都有所察覺。

時渺拍拍臉，壓下心頭的沈重感，揚聲打破沈默：“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你們就別瞎操心了。既然現在青冥試煉不再繼續了，我們也該回歸修行的正途。從今天起，你們幾個都不要出去亂晃悠了，尤其是你，鐘離，別老追著人家白虹寺的師兄跑，乾坤武訣練到幾重了？築基中期呆了這麽久你不膩嗎？”

鐘離翻了個白眼，丟下一句“知道了”，然後扭著纖腰轉身返回別院。時渺又看向容奇岳，後者笑了笑，也跟著回了別院。時渺走到勾氏兩兄弟與餘昧身邊，伸手將三人的頭都揉了個遍。

“走，回去吧，什麽都別想，好好修煉你們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小掌門。”

時渺後知後覺，怎麽自家爹爹一回來，這每個人都管自己叫“小掌門”了？

時青再次來到諸仙盟後殿。

這一次，偌大的後殿之後，只有十來人，略顯空曠。

按照時青的要求，在場的只有五大仙門本宗與分宗的掌門，外加一個羅晉竹。其中修為最高的便是羅晉竹，元嬰中期。其他人，均為結丹期。

時青壓制著修為，遲遲沒有結嬰，等的就是這一天。

雲霄界五大仙門的掌門都不是宗門修為最高之人，通常只有結丹期。之所以會這樣，除了因為元嬰期以上修士對低階修士自帶壓制氣場，不利於門派和諧管理以外，還因為掌門一職事務繁多，往往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專心修煉。

時青想要的是一個與五大仙門掌門平心靜氣相處的機會，如果他修為漲至元嬰，境界自帶的壓制會讓來自五大仙門的修士們心有芥蒂。

雖然只有結丹，但是在場的哪一位不是雲霄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呢，自尊心只會比其他修士更強。

“人已經來齊了，時掌門可以告訴我們你得到的消息了吧。”有人直奔主題。

自古人心難測，即便是正道之首的五大仙門，也不能保證舉門上下，皆是一心向道，頂天立地的正直之輩。但是能成為掌門的人，一定是心向正道之人，他們對道義的維護甚至高於自己的生命。是以時青不再推脫，言簡意賅地將自己在南海所遇所見以及所想和盤托出。

雲霄界無論人族還是妖族，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便是誕生自南海裂隙的魔氣化身絕靈。千年前，絕靈化身成人逃出南海裂隙，蠱惑人妖兩族心智不堅之輩，挑起爭端，霍亂雲霄界，後被妖族四方妖王與五大仙門聯合傳說中的神獸五色麒麟封印在雲周山脈之下。絕靈乃魔，是生靈怨嗔癡恨的具象化，從被封印至今，人妖兩族仍為找到將其徹底消滅的辦法。而這千年來，兩族仍有不少心懷不軌之輩或因野心，或因私欲想要把魔頭絕靈放出來。

時青之妻秦阮嬋便是被野心者牽連，受制於魔頭絕靈，最後死於時青的落霜劍之下，更甚至，兩人的血肉還被絕靈惡意種下轉運咒，妄圖借天地氣運破除封印。

時青身為雲霄界氣運之子，又是時渺的生父，一方面不忍心秦阮嬋與自己唯一的血肉就此喪命，一方面也無法棄雲霄界眾生靈而不顧，於是在五大仙門面前立下重誓，轉運咒一日未破，他和時渺便一日不得出山。他以自身氣運強行抵抗絕靈的轉運咒，同時尋找破咒之法。

半年前，時渺身上的轉運咒意外破解，時青心道有異，便借平家生事之機，遠走南海，查探裂隙的情況。

這一查探讓他大為吃驚。

雲周山脈以南的南海乃妖族地盤，妖族主和派雖然和人族一樣一直致力於消滅絕靈，但是大多妖族天生擁有領地意識，除了自己的地盤，別的地方都不屬於關心巡查的範疇。

時青深入南海，發現不少無主海域竟然萌生了好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這些怪物皆身染魔氣，或妖丹人身，或妖身人魂，但都沒有神智，渾渾噩噩，只知道盲目攻擊。

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一只縛海龜。

縛海龜告訴時青，有元嬰期的人修與妖族勾結，試圖解救絕靈。而後時青探知，與妖族勾結的人修，除了人族的魔修以外，還有正道修士的手筆。

這一消息令在場所有人心驚。

羅晉竹問：“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時青道：“有，牽頭的乃雲中平家的奉節道君，另外只怕昭淵谷也有人趟了這趟渾水。”

昭淵谷兩位掌門齊齊變了臉。

道陽宗分宗溪風掌門斜睨了昭淵谷兩位掌門一眼，問道：“你可知你說指之人在雲霄界是何地位？若是信口雌黃的話，此事決不可善了！”

話到最後，帶上了幾分威脅之意。

時青面上不露絲毫怯色，言道：“若不是確定，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阿彌陀佛，時掌門可有證據證明你所言？”

“有。”

時青從袖中取出兩物，眾人定睛一看，是一塊龜殼與一卷畫帛。

“此乃縛海龜腹下之殼，是其命門之一。縛海龜祖先神獸玄武的腹下之殼是玄蛇盤踞之點。玄蛇聰明機警，能辨天下所有法術，還其本源，因此縛海龜的腹下之殼也繼承了玄蛇的逐本之力，可以從層層偽裝中直接還原施法修行的本源功法。”時青舉著龜殼解釋道，“我遇到的那只縛海龜乃被人打傷後強行灌入魔丹，其腹下之殼曾受幕後之人一擊，剛好記下了其功法，現在我便還原這功法給諸位，諸位看一看可否覺得眼熟。”

時青運氣施法，法決打在龜殼之上。片刻之後，暗淡無光的龜殼陡然亮了起來，接著，一道靈氣從龜殼中沖出來，在殿中游蕩一圈又縮回龜殼之中，整個過程不足十秒。

時間雖短，但也足夠在場的人清楚感受到這道靈氣。

五大仙門之間相互熟悉，自然在第一時間就辨出了這道靈氣源自於何種功法。

不巧，正是昭淵谷的獨門功法。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昭淵谷的兩位掌門。兩位掌門臉色難看，眼中有憤然也有羞愧。

分宗掌門蕭陽憋了半天，最後在註視下惡狠狠地開口道：“我昭淵谷行事雖不如諸位磊落，但也是堂堂修仙之人，絕不會與那魔頭同流合汙！今日谷中出了叛徒，我蕭陽立誓，必要把這人揪出來，手刃之，絕不姑息！”

本宗掌門闞閩點頭附和道：“今日之後，昭淵谷不論本宗與分宗都將徹查此事，給諸位一個交代。”

時青不做評論，只是收起龜殼，展開手中的畫帛，繼續道：“這畫帛是西方妖王天狗的勤道錄。當年絕靈被封印之後，他便將勤道錄埋藏在封禁之地用來記載所有出入雲周山脈封禁之地的人的名字，不論是否偽裝。在南海，我曾與四方妖王逐一核對，發現只有一人是孤身悄然潛入封禁之地，且沒有被發現。而那便是雲中平家的奉節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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